猫、女孩子

落雨了,气温再降几度,风夹着寒意钻进围巾的缝隙,吹进地铁的过道,在行人匆匆路过的盖满落叶的人行道上跳舞。潮湿,清冷,人迹罕见,小区口的菜店里就是这么一副惨淡的场景。
下了班,并且大多数人都吃过了晚饭的时间,肉卖光了,蔬菜也都失去了水分和活力,陈尸在货架上。婷婷把伞收起来递给我,开始选菜。本来没有人也没有声响的店里,从层叠的箱子顶端掉下来一团白棉花,仔细看,是只还没有成年的白猫。店深处的玻璃门嘎吱一下,走出来穿着深色羽绒服的中年人。
老板在门口的桌子旁坐下,猫也跟了过去,依然没有人或者猫发出声音。婷婷拿好了两根小葱,一抓菠菜,两个土豆,两个红薯,两个青椒。猫坐在桌上成堆的杂物(电子秤、塑料袋、计算器)里小小的空间上,老板前倾着身子抚摸它。有些秃顶的,穿着难以形容的灰黑色羽绒服(不知道是本来这个色呢还是脏掉了)的老板,和这只瘦瘦的带着粉项圈的白猫互动的场面,奇怪的吸引着我的视线。
该说是有一些寂寞又有些温情吗,可能是由于猫露出了十分享受的样子,总而言之,在这样的一个本应让人觉得寂寥的画面里,降临了未曾料到的美感。
婷婷走过去结账,猫就从台子上跳下来,缩在了台子下面矮一截的纸箱上,像是为了不打扰老板收钱而让出了位置。

婷婷在上海的住处我每年都来,上一次是今年的三月。那次离开时是一个温暖的晴天,我拿着箱子走在这个小区里,晒得暖洋洋的泛着日光的草地上有阿婆拿剩饭喂野猫。聚集过来的数只野猫中,有两只身型壮硕,难免让人印象深刻。一只三花,一只橘猫,吃的又快又多,少了估计每只也有十二斤。那片闪着光的草地、悠闲的猫和阿婆,我都牢牢地记住了。
买完菜进了小区,远远的有喵喵声。再往前走一些,路上有团颇具分量的黑影,是那只橘猫。我们往前走,它小跑着,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直跟到楼下的小铁门前。门一开它就蹿进去。婷婷说“哎呀,上次它也跟我进门了。不能带它进去,它出不来会在里面叫,楼里的婆婆要有意见。”反复逗弄了三五次,它才出了铁门。我再往上走,它还蹲在铁门外面看着;我说“它还在呢”,婷婷说“你上楼去,它就去找别人啦”。到了三楼再从窗户里望出去,那团小黑影停在楼下的小轿车前轮附近,像是在等待下个路过的人。

还是我上次来的那一次,婷婷收到了一个大包裹,是一些种植土、种植工具、花盆、小碎石。她要把窗沿上放着的一排多肉移植到更大的花盆里。那个晚上她下班回家,在客厅里铺上报纸,然后蹲在地上,把多肉都从以前的花盆里挖出来,放进更大的花盆里,填上土,填上小石子,把水龙头的水开成最细的一注,往花盆里注水。那时候的多肉已经死掉了两盆,活下来的就在更大的花盆里长得更茂盛了。
我坐在她床上,抱着pad和暖手袋,她忙活着不知道什么事情,隔一小会就来问“你冷吗,你喝水吗,你吃橘子吗,你多盖一床被子吗”。她又去煮奶茶给我喝。等她忙完,我们就一起在被子里看上两集动画再睡觉。我们在中学时,就总是一起下课,推着自行车去学校外的小卖部买两根冰棍,吃完,一起骑车回家吃午饭。那时候的我俩是彼此在班上唯一发现的可以互相讨论动画片漫画书和动漫歌曲的对象,只要放在一起就能不休不眠聊上一个星期。后来上了高中,班级之间隔了两层楼,但每周都有一节同时间上的体育课,就在那个时间约上见面,带着mp3听最新下下来的歌曲,聊最近的动画,绕着操场的椭圆跑道走一圈又一圈。
高三我们去北京学画画,分在了不同的画室,终于都没有去到第一志愿的学校;大学时她在湖南,我在广州。一晃大学也过了好几年,如今却每年都能在上海见面,实在要算一件人生里十分奇妙的事情。
十多年前的那时候,推着难骑的,超出了我们身高的自行车,狼吞虎咽完两只冰棍,在回家的路上和她家大院门口,顶着夏日的艳阳、吸着水泥马路边一浪一浪的灰尘又契而不舍地谈论着好看的动画片、好看的卡通人物、好看的男孩子和这一切美好的二次元的世界的我们,一定想不到有这样的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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